克罗地亚亲历
——君不见 克罗地亚人爱洁成癖
我和克罗地亚有着不解缘。20年前作为克罗地亚独立后第一批中国进修生曾在萨格勒布大学进修过克罗地亚学，此前和此后又多次访问过克罗地亚，直到前年都还去过这个美丽的中东欧国家。许多亲戚朋友问我对克罗地亚有着什么印象，我总是说，印象很丰富，但最深刻的还是克罗地亚人爱洁成癖。许多细节现在回忆起来仍恍若昨天，历历在目。
见识全面彻底的干净
我领教什么是全面彻底的干净，那还是在萨大导师家。导师家离我住的学生宿舍不远，步行就能走到。那是一座并不豪华的楼房，但够得上雅致和洁净。我按图索骥按开了一座公寓的门铃，导师和师母一起出来迎接。走进屋内，我就觉得眼前突然一亮。一番简单的寒暄后主人领我进入客厅落座。我随手把礼物递给主人，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不由得打量起房间来，我发现这里的干净程度已经不能用"一尘不染"来形容了：
茶几和餐桌上都铺着熨烫平整的雪白桌布，上面的玻璃杯和餐具光洁晶莹，居然见不到一个水印。我好奇地请教诀窍，女主人介绍说，这些用具洗净后不但要控干水，还要用挺新的纯棉茶巾擦干，经过这样的处理，杯子上自然就不会有水印，而且连根布丝也不会留下了。最让我啧啧称奇的是厨房，那份干净只好信不信由您。由于打扫经常和及时，那厨房不见一点油垢，地面的瓷砖都闪着光亮，连瓷砖的凹处和拼接处的缝隙也都不见污垢。切菜的案板干干净净，显露着木纹。挂着的厨刀和不锈钢炊具一片闪亮，不见一个污点，那洁净程度令人难以置信，抹布也都干爽，柔软而洁净。总之，这屋里从天花板到地板，一切器物都摆放有序，几乎全是本色，一切都显得那么光洁和鲜亮，泛着或强或弱的光。
毫无疑问，这是我在克罗地亚看到的最干净的住宅。导师一家为我的到访显然做了精心的准备，但干净得如此无可挑剔，这绝不是搞搞突击，临阵磨枪就能达到的。我平时喜欢自诩干净，但这回----我真的服了。
"一滴水也要擦去"
港口城市里耶卡有一个病退的男职工，离婚了独自带着一个10来岁的男孩。克罗地亚爆发战争后他就一直没能再就业，靠着微薄的退休金养活自己和孩子。他不能不省吃俭用，冬天里哪怕天气再冷，他也只在自己卧室开一会儿电暖气，还要把房门关紧关严，生怕热气外泄。平日里他深居简出，伙食十分简单，很少有肉，所住的两室一厅破旧了，也没钱装修。
生活纵然清苦，他却没有一点颓丧，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收拾屋子。由于房屋年旧失修，保洁起来自然十分费劲。但是经过他的收拾，地板上没有一点浮土，客人也总碰不上从老旧的天花板上偶尔掉下的墙土，到处窗明几净。在冷得冻手的厕所里，一扇小窗永远开着，地上不见一星尘土，旧浴缸也擦得雪白铮亮。厨房间虽然不能和导师家相比，但也同样洁净，而且干爽。您知道，这一点在冬季阴冷阴冷的里耶卡尤其难以做到。他的孩子道出了其中原委，"我爸呀，地上有一滴水也要擦去。"
路面用洗涤液冲刷
克罗地亚人不但室内一尘不染，连室外也很干净。在萨格勒布市郊，我亲眼看到一位中年妇女，爱屋及乌，洗刷完自家住宅的门槛后，竟用刷子沾着塑料桶的洗涤液刷洗着门口的一片水泥地。妇人解释说，"门口干净了，风才不会把土带进屋里"。她家的门口还放着一块棕垫，凡进屋者都得在棕垫上把鞋底蹭干净了才入内。据我观察，克罗地亚人蹭起鞋底来个个动作娴熟，神情怡然。
后来我发现许多人家的门口都放着专供蹭鞋底的垫子。其实那里的室外并不脏乱，萨格勒布的大街小巷都无人随意抛撒果皮纸屑。商店的玻璃窗都定期用洗涤液清洗，门面每隔几年就要油饰一新。家家户户的垃圾全用黑色塑料袋盛装，为防止野狗觅食带出垃圾，全都扎紧了口并按规定时间搁在自家门口，由环卫工人统一收集。萨格勒布大一些的街道每到晚上11点，趁着车辆行人稀少，就有环卫工人开着扫地车过来。他们用胶皮管接上自来水水源，认真地冲刷着马路和人行道，将尘土和不多的污物冲入下水道流走。待到第二天红日东升时，市民们见到的是干干净净的路面，精神自然为之一振。
出门穿得像参加宴会
克罗地亚人服饰整洁，我的导师永远穿着讲究的西服，足蹬一双锃亮的皮鞋，领带也系得一丝不苟。他的胡子、鬓角和后发际线总是修剪得干干净净，一头银发纹丝不乱。他到教室给学生上课从不迟到，衣着也像参加国宴一样庄重。环顾班上的男女同学，我发现他们穿得都很漂亮，浑身上下利利落落，干净而时尚。
我的室友是兽医系四年级的学生，来自波黑山区农村，克罗地亚族。波黑战争爆发后，他就和母亲逃亡到萨格勒布，作为难民被政府安置在附近的饭店暂住。他从母亲处拿来的洗漱用品都是联合国发放的救济品，上面用英文写着"救济物品，不得出售"。小伙子每日晨起必然淋浴、剃须。每次与女友约会还要喷上男用香水。每次洗完头后，都用吹风机吹干，抹上发胶，做出有模有样的发型后才出门。脏衣服则由母亲代劳，每周他都从母亲处抱回一包干净衣服来。
我还听当地的一个中国同胞介绍过自己的房东大妈。那位克罗地亚大妈每次倒垃圾（把垃圾袋拎出门）都要捯饬一番，颇有衣不光鲜不出门的气概。后来我发现出门必捯饬是条不成文的规定，穿着睡衣就敢出门或把睡衣当衬衫穿的克罗地亚人，我从未见过。
原来他们是乞丐
在克罗地亚我也从未见过胡子拉碴、头发蓬乱、衣衫脏污的人。凡衣冠不整者都是醉汉，不瞒您说，在克罗地亚连乞丐也衣着整洁。
记得有一次我在学生食堂排队买饭。队伍很长，前进速度又慢，没有半个小时下不来。正在着急的时候，一名将近30岁的妇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她略带羞涩的神情，不大自然地说，自己是难民，希望我能帮衬一二。也许她是把我当做阔绰的日本人了。这时周围的克罗地亚同学也都把目光投了过来。我有着足够的奖学金，能够维持体面的生活，于是从钱包里检出几张票子递了过去。这时我才发现，他虽然面露忧愁，接钱的手却是白净的，身上的衣服说不上光鲜，但绝对干净而且没有褶皱。如果不是她开口，我会以为她是迟迟毕不了业的大学生呢。
我还碰到过一次少年乞丐。那是一个晚上，天已经黑了，我走在回去的路上，忽然迎面来了两个15-16岁模样的少年。他们问我能不能给点钱，说是肚子饿了，想买个汉堡吃。两少年干净利落，都穿着时髦的旅游鞋，身上的衣服也有八九成新，头发也都用电吹风吹过。黑暗中我辨不出他们的真实来意，害怕是不良分子，赶忙道了声"抱歉"，就急匆匆地走了。
无论如何，乞丐也能如此整洁，这是我根本没想到的。
结束的话
上面讲的事情有些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但我一直在思考：克罗地亚人的那种爱清洁已经成为一种全民性的癖好，这应该算是文明程度高的一个标志吧，您说呢？ （作者：赵文城 克罗地亚独立后第一批中国进修生）
